时间:2017-07-18 14:47:55
为什么我不喜欢马家辉
导语:说起马家辉,我感觉这人特别嘴贱!信口开河,还特爱炒作自己!十足的一个烦人精!为什么我不喜欢马家辉?最让我烦他的是真烦他。不经过大脑信口开河,还老给人起昵称,小军军啥的,说的没有一点营养,纯粹是在浪费时间,锵锵就那20来分钟啊。真讨厌!马家辉太喜欢炒作自己了,只要他发言,总要说自己是才子,自己与名人是友人,还捧主持,穿衣服也“讲究”还要搞个纹身,显得自己很潮,太喜欢炒作了!
为什么我不喜欢马家辉
你说的太好了!!!我一直就特别讨厌他,我觉得他说话老是说一段有的没得,就“没有没有”的转到别的话题,真烦他。不经过大脑信口开河,还老给人起昵称,小军军啥的,说的没有一点营养,纯粹是在浪费时间,锵锵就那20来分钟啊。真讨厌!
马家辉太喜欢炒作自己了,只要他发言,总要说自己是才子,自己与名人是友人,还捧主持,穿衣服也“讲究”还要搞个纹身,显得自己很潮,太喜欢炒作了
对了,说自己是香港四大才子,还把梁文道也拉进来,梁文道很知趣,笑着说,四大才子都是马家辉,自己不是
一个深夜谈话节目,几个大老爷们调侃几句,不是调侃对方就是自嘲自己,所谓四大才子只是轻松气氛的自我调侃口气而已,听者谁也不会真在意,这种话何必当真,更不能作人品之评价。
家辉虽普通话不标准,但在谈话中的插科打诨自有一套,上次谈湖南台节目效果里子东谈到当编导把插队时的女同学都找来做节目,家辉一句神插话:孩子也找到了吗?呵呵,实在是让人听后想到就要发笑,这思路发散之自然,深得谈话节目之要诀。
仅举一例,家辉还是真的有才。
我怎么觉得他更多的是自嘲和调侃,也可能是我这种人智商低不敏感对什么都无所谓:)
几个常住嘉宾还不错,包括家辉。讲多了难免有不得体的话冒出来。他们自己不可能不察觉,但也不剪掉。这就显出自信心来了。
马应该是自嘲和调侃,lz多看几集马参与的价目再看看有没有这样的观点
任何单方面的评价都是引导性的作用,,
还有人不是god,,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要辩证的看待。。
忘记谁说过了,马博士上锵锵就是来玩的,不太准备,徐老师看起来倒是常常准备很多想讲的
我就喜欢马家辉,观点很读到,很有意思,很哟逻辑性
马家辉是鼓励自我吹捧的,窦文涛不也说过,现在这年头,自己不善待自己,谁还管你。而且马家辉也有很多自我揶揄的时候
你知道有一种幽默技巧叫自夸吗? 窦文涛不是经常自夸吗?
自我中心型的人物。
为什么我不喜欢马家辉
凤凰卫视12月12日《锵锵三人行》,以下为文字实录:
窦文涛:《锵锵三人行》,哎呀玮婕,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林玮婕:是。
窦文涛:幼婷昨天告别了。
林玮婕:我从今天开始要代班,代到一个天荒地老。
窦文涛:我们的台湾美眉,近期好像就剩你一个了,是吗?
林玮婕:台湾美眉,对。
窦文涛:对啊,所以你看当妈是要付出代价的。
马家辉:好消息,不是你可以什么代班。
林玮婕:我要三天八个节目。
马家辉:不是,好消息是你来了之后,很快就会怀孕了,跟幼婷一样。
窦文涛:这个椅子跟小燕姐的椅子是一样的吗?
马家辉:跟人有关系,不是跟椅子。
林玮婕:哦,是跟人。
窦文涛:所以家辉最有灵气,他不提我还想不到,你知道广州话这个三,我的幸运数字就是3,生的谐音,广州为什么喜欢3呢?我们这个节目的确老弄孩子出来,就是生。
林玮婕:还有轶君也是对吧。
窦文涛:对,轶君,而且还有李菁,好几个我都忘了,这18年啊。
林玮婕:马老师我们可以换一个位置吗。
窦文涛:就看着这个女嘉宾肚子,就坐在这儿,哗就起来,哗又下去,哗又起来。
林玮婕:你知道我前天领导在跟我们吃饭的时候,还特别拍拍我的肩膀说。
窦文涛:该怀了。
林玮婕:不是,玮婕。
窦文涛:领导问上次那个怀上了吗?
林玮婕:没,领导现在不敢说这个话,因为我们现在台里真的没有女主播了,他们就拍拍我说,“其实我们真的也不是很急,我觉得现在是拼事业的好时机,你跟那个某某某两个就别急着来好吗?”
窦文涛:真的?
林玮婕:真的。
马家辉:以后我觉得因为那个女主持缺货嘛,所以你们每月发工资还发一盒避孕药,以免她们怀孕。
窦文涛:我觉得这个玮婕,我早就觉得她是个晚育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林玮婕:因为我上次上了那个,讲说什么要冻卵这个节目之后,你就这样发现我吗?
窦文涛:是是是。
林玮婕:好像是哈。
窦文涛:你真冻了吗?
林玮婕:没有啊,我这么健康要冻吗?
马家辉:我冻了,我冻了。
窦文涛:家辉不但冻,而且还捐。
马家辉:你一定要先捐,才能冻嘛,我听完以后觉得不能嘴巴讲,我们要实践。
林玮婕:要身体力行。
马家辉:可是因为太多了,冻了现在冰箱(塞不下去),又买了一个新的大冰箱。
窦文涛:你冰的都是你们家早餐是吗?
马家辉:上回送来给你的东西,就是用那个煮的。
金马奖首现“双黄蛋” 马家辉爆料颁奖细节
窦文涛:家辉最近旺,你知道吗家辉最近太旺了。
林玮婕:真的,我昨天刚跟他说,我好兴奋我终于认识电影咖这件事。
马家辉:电影咖,他跟舒淇演过对手戏了,你开玩笑。
窦文涛:你以为电影咖吗,我说的是他的这个小说,这个《龙头凤尾》得了这个,好像仅次于诺贝尔奖的一个什么奖来着?
林玮婕:我们楼上那个礼品店上面都要求他签名了。
马家辉:没有。
窦文涛:凤凰卫视优秀创作奖是吗?
马家辉:是吗?有这样吗?台湾,台湾我们高兴,台湾有个长篇小说金鼎奖,从来都是讲台湾题材的书才入围,我讲香港历史题材,进入最后五强,已经非常光荣。
窦文涛:原来还是被排除前三名了。
马家辉:然后还有内地的《人民日报》深圳报业集团的评选什么都在前面,可是都不是第一名,最高是第二名,所以就等着凤凰判个第一名给我。
窦文涛:不是家辉,咱们这种人,我们的人生哲学是,千万别当第一名。
林玮婕:对,第一名很坏。
窦文涛:我跟你说,你要有第二名的实力,但是你当了第一呢,那绝不是你的福气,你一辈子都不安,你最好是有第一名的实力,但是你得了第三名,这一辈子活的光明正大,踏踏实实。
林玮婕:而且不怕被别人踩过,对吧。
窦文涛:没错,是吧。
马家辉:我心就踏实了,为什么大家讨厌当小三,都要当大婆?假如按照你的逻辑,当小三比当大婆好。
窦文涛:不是,很难说人愿意当什么,只不过能出来说话的都是大婆,小三的心你不懂。
林玮婕:她说不定也很开心,只是她没有告诉你而已,窃喜在心中。
窦文涛:当然了,家辉现在也是三栖了我觉得,锵锵、文学,台湾金马奖,我说看出来我们这个节目的档次了吗?
林玮婕:真的。
窦文涛:我们节目我那天讲了,特朗普、川普。
林玮婕:我这么不红的话,下次还可以来吗?
窦文涛:不,你将来有机会,就差个肚子里有人。
林玮婕:很害怕。
窦文涛:川普、特朗普他说我看中国书,其中一个就是我们的嘉宾査建英的书,《弄潮儿》。
林玮婕:对对对。
窦文涛:你说厉害吗?我们的嘉宾马家辉,我明白金马奖为什么找他当评委,是姓马吗?
马家辉:不只,今年是金马奖53届,53岁嘛,我自己是这样想。没有啦,因为我以前写过一堆的小影评,然后一些评论电影的文字,他每一年都有一两位香港的电影评论界的人。
窦文涛:谦虚了,谦虚了,咱们这个老马识途,在港台的电影界还是。
林玮婕:非常红的。
窦文涛:说话很有地位的,所以呢,荣任金马奖评委对吧,评出“双黄蛋”,也是你评出来的吗
马家辉:所以你这么捧我,吹捧我,一定是想我爆料。
林玮婕:当然了。
窦文涛:总算明白了。
林玮婕:我们今天就等这个不是吗?
马家辉:可是非常抱歉,因为当评委都签了一个保密协议的。
林玮婕:可是不是已经颁完了,就有吗?我看网络上都有说什么投票几票。
马家辉:是吗?那是假的吧。
林玮婕:有,我对天发誓有,他们就说谁谁谁,到最后是几票对几票,最后第二轮几票对几票最后,所以今天可以讲了。放心,我已经帮你调查过了。
窦文涛:我听说八卦,就是说这个周冬雨和那个女的,就是俩双黄蛋。
林玮婕:马思纯。
马家辉:什么那个女的,尊重一点嘛,马思纯,也姓马,我都喜欢她。
窦文涛:是是是,都很好,周冬雨是我们石家庄之花,你知道吗?改变大家对石家庄的印象吧,对不对?就是说,听说评出来这个之后,最后评委又有人要翻盘,就是说提出他不承认,他要重投,重投但是最后跟议会里一样,重投的动议你们没有通过是吗?
为什么我不喜欢马家辉
马家辉(1963年-),生于香港,湾仔长大,台湾大学心理学系学士,美国芝加哥大学社会科学硕士,美国威斯康星大学社会学博士,香港传媒人、专栏作家、文化评论学者,台湾问题研究员,曾任台湾华商广告公司文案企划、台湾《大地》地理杂志记者、《明报》世纪版和读书版策划顾问,凤凰卫视、有线电视、香港电台节目主持等。现为香港城市大学中国文化中心助理主任,有多本著作结集出版。
人物经历编辑
1963年,马家辉生于香港,是家中独子,在湾仔长大,父亲是报社总编马松柏,自小就熟悉稿纸铺开搦笔作文的场景[2] ,身旁围绕着母亲和姐妹,所以也会做一切女生做的事情。少年时候,马家辉上课前在大排档吃早餐,身后就是打打杀杀的黑社会人。[3]
19岁时,马家辉迷上了台湾作家李敖的作品,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之后离开香港到台湾大学读心理系,第一次见到李敖,并和他成为了忘年交,常住在李敖位于金兰大厦的家中,每天下午去帮忙整理剪报,听李敖笑谈江湖中事。大学二年级时,马家辉出版了《消灭李敖,还是被李敖消灭》,此书成为20世纪80年代台湾青年学子竞相阅读的畅销书。[3]
从台湾大学毕业后,马家辉赴美求学,一边为香港的报纸写专栏,赚取了知名度,也给他带来了实际的收益。1997年1月,马家辉和妻儿住在台北大直,春节期间高信疆邀请他到香港《明报》任副总编辑,并在报刊开设专栏,开始写时评。[3]
马家辉1997年3月23日,创办了《明报》“世纪”人文副刊,一改之前香港报纸副刊上充斥的 “豆腐块”专栏的小格局,刊登名家文章,选题囊括古今中外,视野遍及内地港台,做出了香港报纸里的“大格局”副刊。[2]
之后到香港城市大学中文系及历史学系任助理教授和中国文化中心助理主任,也依然活跃在各种媒体和公开论坛上,专栏开遍两岸三地。又到凤凰卫视、有线电视、香港电台任节目主持,尤其经常出任凤凰卫视的《锵锵三人行》节目嘉宾主持,针砭时弊、分析各种政治文化的问题。[
马家辉(廖伟棠摄)
北方的框,对不起,有点冒犯
香港人马家辉,正在北京做一个直播节目。空荡的书店二层,他和一位北京的书业媒体人对坐而谈,气氛渐渐微妙,甚至有些尴尬。
因为《锵锵三人行》,马家辉成为内地最为人所知的香港人之一。这次来北京,是以小说家的身份,宣传自己人生第一部长篇小说《龙头凤尾》。这场直播,正是为此。
对谈主持人,资深书业媒体人T老师,用马家辉的话来说,是一位“典型的北方读书人”。乐呵呵的北京爷们,开场时不经意说了句:“这部小说大概草草看过……”“名嘴”马爷,捉住了这个笑点或槽点,笑着捍卫小说家的尊严:“什么叫草草?应该很认真地看啊!哦,才拿到书……对不起,那是我们的错。应该早一点给你。”
一场偏离套路的开场白,预示着一场对话注定的频道错位。《龙头凤尾》,这个发生在香港20世纪三四十年的江湖故事,远离21世纪的中国梦太多,像是巨幅拼图的一块边角碎片,或是一段可以被割弃的盲肠。小说主人公,广东乡下仔陆北才,偷渡到香港求生存,经历青帮、军统、汪伪、英、日间暗战,上位成香港洪门孙兴社龙头“南爷”,并与英国殖民官员张迪臣发生一段“断背”畸恋——故事的语言、故事情节,主人公的性格,都带着极强的香港特性——这带给北方读者T老师许多陌生的阅读感受。
T老师并没将这份陌生感放在心上。像以前主持的其他活动一样,他按照流程对小说作者马家辉发问:“我看这本小说,因为用香港方言写,相对来说难读一点”、“读起来让我满头雾水,为什么要写一个完全凭运气在混的小人物?”、“这个人太现代了,不太容易理解,不像骆驼祥子,我们理解的1930年代的中国人是老实巴交的”……对面的马家辉表情渐渐严肃,他开始意识到,这段南来的香江演义,在这位阅读广泛,思想深厚的北方读书人的经验里,竟遭遇了“霾”。
问题在哪里?收起戏谑和调侃,马家辉逐一解释起种种“费解”处:1930年代的香港大势,岭南的民间语言环境,深入黎庶的市民文化,南方人的生猛精神等等,都是来自北方的读者理解这个故事的必要。
T老师笑眯眯地点头虚应,没想着较真。然而马家辉没打算敷衍这些分歧,操着特色的港普,他语气铿锵地回应:
“你心中有一个框——对不起,有点冒犯——这个框,我称为“北方的框”,北方人某一类很认真、诚恳的、有深度的读书人的框……我觉得有个关键:南北差异。你刚才的叙述,我感觉是一个典型的北方人,对于‘一个中国人应该是怎么样’的判断。
但当我们愿意把坐标转出,比如从北转到南,比如从男女之间的角度转出来,稍稍开放,许多我们以前觉得不可能发生、很荒诞的事情,原来对于生存在某个地域,不同环境的人来说,那是很正常,是本来就这样的。只不过时代环境要让它隐藏成为秘密,把它压抑起来。”
尽管T老师谦逊平和,马爷也一再为自己的“冒犯”道歉,但左支右绌间,二人的频道始终难以对接——其实他们之间的年龄只相差三岁,算得上是同代人。
好在直播时间不长,一小时结束后,马家辉去室外独自抽了一支雪茄。上前找他攀谈,他恢复轻松,谈笑风生。只是在被问到对刚刚经历的龃龉作何感受时,默不做声。一支烟抽毕,马家辉推门入室,掀开帘子时喃喃:我太刻薄了。
不够顺畅的对谈,让当事人之一竟需要事后反省,显然,它不那么成功,摩擦出许多毛刺和分叉,隔膜或迷障。但也是因为这些不顺滑的毛刺,激发了马家辉本能的捍卫立场。他曾在小说中说过“香港人什么事都开门见山,不知婉转为何物”,在北京这一遭,他由衷实践了这个内心认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场对谈算不得失败:它让来自两种历史和现实的人面对面——比如香港的马先生和北京的T老师——用不能被即时修饰的直接,袒露出双方理解和同享经验的艰难。
像是一个时兴的隐喻,种种谬误与层层辩论后,大河还是你的大河,浪花只能是我的浪花。此岸的波浪终究难拍上对岸的河滩。
性史,痛史
马家辉此行北京宣传,曾有一站前往清华大学演讲。讲座由一身西装的年轻女大学生宣布开始,开腔即是一句:“八十年前的香港,这一段痛史……”大的话语套路,和稚嫩的孩子气声和表情形成反差。
马家辉给大学生们讲“中英谈判”,绘声绘色地编排“英国婆娘”与“四川老爷子”相怼的场面。台下笑成一团。讲完段子,马爷归总一句“历史就是历史喇!”
大历史里,1936年,这一年的中国大陆,鲁迅在上海去世;老舍起笔创作《骆驼祥子》;共产党从联蒋抗日到逼蒋抗日,西安事变发生;毛泽东填下《沁园春·雪》……对香港来说,1936年,是夹在港英政府、中国内乱与日本侵华的夹缝里的人心惶然。帮英国的是鬼佬走狗,屈服于日本威胁的是汉奸,帮中国两党的呢?也不得善终。香港人在不能自主的感情中,沉默地迎接未来。
内地版《龙头凤尾》封面 2016年10月出版
1936年的一段狭邪,写成2016年的《龙头凤尾》。国家大史、江湖大势都只是故事背景,被小说里的“情爱乌托邦”切得零碎。有人说,情痴有余,大局不足。以阅读史家正典为痛快事的读者,未必把80年前的一段鸳鸯蝴蝶梦当真。隔岸观火的王德威有洞明,于天地玄黄里,透视《龙头凤尾》:“是性史——及心史。”
“性史”不难理解。《龙头凤尾》开篇,劈头一段是年幼的“我”窥看外公坐食“牛宾周(牛鞭)”的白描。你看马家辉怎么写:“碟子里盛着一根长条状的粗黑物,像塑胶不是塑胶,似木头并非木头,大约有八九寸长,像烤焦了的香蕉,发出吱吱细声仿佛仍有生命,随时会突然跳到半空敲打我外公的头。外公用筷子把它夹起,蘸点橘红色的辣椒酱,放进嘴里一口口地咬吃,眼睛半张半阖,眼珠子悬浮在眼白间,像旭日初升,表情无比满足……”画面暗黑暧昧,让人瞠目。马家辉来北京做新书沙龙演讲,更以书中生猛咸湿的“金盆洗屌”片段开章:江湖响当当的人物哨牙炳,半生无女不欢,59岁忽然要举办“金盆洗屌”仪式,决心以后除了老婆再不碰其他女人。在仪式上,一群往日亲近女子,排着队瞻仰、抚摸,甚至要吻别他的“宾周”……马家辉讲得生动,台下的观众也听得入境。诡异又耸动的片段,男同性恋,拉拉,种种酷儿故事,从尺度上来说,对年轻一代的大陆读者来说,毫无接受难度。
倒是马家辉问,“你们知道什么叫‘一楼一凤’吗?”同学们哑然。是了,“一楼一凤”,对大陆观众来说,常在《陀枪师姐》等上世纪末TVB时装剧里听到。如今华人娱乐中心早已北上,TVB的下坡路不像是走下去的,更似是滚下去的,不怪年轻的观众不识粤语片里曾经亲切的市井名词。
若还要追问30年代的香江风月,能说出电影《胭脂扣》就算是属惊喜了吧。在小说《龙头凤尾》里,从香港北岸的水坑口到塘西风月,从塘西风月到1935年香港全面禁娼,从石塘咀四大名寨里的姐妹到苏丝黄式的酒吧女郎……烈火烹油地铺陈,鲜花着锦地凭吊,小说家马家辉用笔对一段“烟花史话”溢美颇多——并不仅是因为“妓女作为香港隐喻”这种殖民书写套路,而是与他自己切实的个人经历有大关系。童年时代,家里来来往往聊天搓麻的莺莺燕燕,马家辉太熟悉不过。他看多了那些匆匆离开大陆逃往香港,最终沦落舞女或流莺的女人们,也同情她们的不幸。
在凤凰卫视《开卷八分钟》做主持的时候,马家辉介绍过香港历史爱好者、收藏家郑宝鸿的著作《香江风月》,从娼妓故事谈了到香港传奇。名妓花影恨的故事,让他印象深刻:
塘西红牌阿姑花影恨,本名朱秀珍。常在香港组织筹款,支持抗日救援风灾水灾。最后一次搞筹款是在一九三九年七月八日,名为“塘西歌姬七七义唱”,当夜有五十八位歌姬登台献唱,她独自筹得七百多元,全场冠军。
国民党将军吴奇愇在报上撰诗赞颂她:“短曲长歌吊国魂,几时弓箭靖邪氛?儿家自有兴亡感,脱却金钗为犒军”。
马家辉肯定不止一次想象过“塘西歌姬七七义唱”的场面。五十八位歌女,各自有什么样的心肠,有怎样的故事?现实中的花影恨在“七七义唱”四个月后,在22岁生日的晚上,感怀身世无限悲情,留下遗言“生无可恋甘为鬼”,于家中吞鸦片膏自尽,葬在香港仔华人永远坟场。马家辉拜访了她,记得她的墓位于“祸”字区,十二段,十三台,廿二号,碑石上刻着简单一行字:朱秀珍姑娘之墓。
念念不忘,马家辉把花影恨故事借由《龙头凤尾》里一群妓女——可爱的“湾仔天使”之嘴,又说了一遍。
小说里对“宾周”也好、对男男女女们的情欲描写也好,不可谓不“淫”。古人力辨“情”“淫”二字,以为泾渭分明,《龙头凤尾》这故事,却写实了“情既相逢必主淫”。陆南才的情欲之路爱恨痴缠,颠龙倒凤——这是通过个人身世,树立一则国家寓言的典型写法。
多年来致力于寻找香港文学源头的学者陈国球说:“由‘殖民地’到‘特别行政区’的城市香港,上上下下竞以‘忘情’隐没身世。总有些人希望‘香港’只活在当下,遗落过去,没有记忆,没有‘我’”(陈国球:《香港的抒情史》)。生于此长于此,人们在香港起居作息,在这里喜怒哀愁、恩怨爱恨,在这里言谈歌咏……岂曰无情?马家辉也说:“但凡在香港长大的香港人都有一堆说不尽的奶茶菠萝包的往事,也或多或少孕育出一份香港是我家的情怀,却不是每一个都肯在学成之后对香港有所承担。”他有此大志。曾经的意见领袖,变身成“不愿意再讲‘冒犯’语言”的小说家。收起直白,马家辉在奶茶菠萝包往事之外,偏偏讲一个“情天情海幻情深”的故事。他向探讨国家政治的重压下,“人”与“情”如何进退颉颃?马家辉将此“情”栖遁在这段颠龙倒凤的“香港往事”上,一段性史,方可载心。
马家辉(廖伟棠摄)
“回不去了”
“湾仔少年”马家辉出生在1963年,距香港历史最重要年份之一的1967年,还有四年。四年后,北风把革命浪潮吹送上香港岛,街上红旗插遍,大字报纸处处可见。左仔们拿着红宝书和炸弹上街,与警察对峙冲突,掀起五月暴乱。这一年,是香港人心里难以平复的伤痛记忆。《龙头凤尾》里“金盆洗屌”的故事被马家辉设置在1967,所指明显。
以此为分水岭,岛上心怀各异的移民难民居民们,渐渐不再一心“中原北望”,代时而起的,是“我是香港人”的本土意识。马家辉生于此间,成长于香港飞速发展的70年代,成为本地成长典型一代。飞扬岁月里,燠热湿闷的夜,和二三知己坐在茶餐厅,饮上一杯咸柠七,打火点烟,吞云吐雾间用粗口探究社会主义未来的光景,这是一代马家辉们的“男人回忆”。
只是这世界变得不可谓不急。无限憧憬,美丽误会,千禧年已然过去,香港已非“独家村”。连茶餐厅内竟然都禁了烟!“飞扬岁月毕竟终结,”人过中年,马家辉感慨:“我这个年龄的人,经历了香港70年代、80年代,经历了香港变成香港,经历了1997年的转变,再从97年到现在的转变——你们都懂的——我觉得整个香港变得太多了,好多事情我们回不去,错过了太多的东西。”
2016年,马家辉自称踏入初老之年,除了写出人生第一部小说,还有一件事也是头一遭——以决审评委的身份参与台湾金马奖工作。这个经历对他来说很重要,虽然他最常公开分享的,是影后影帝台下的逗趣故事——娱乐八卦总是开心又讨喜。唯有一次,在北京《龙头凤尾》的沙龙上,有读者问他,是否给香港参赛电影《树大招风》投票?
“《树大招风》我喜欢看。”他说。金马奖之前他就已看过电影三遍。马家辉喜欢那个故事,都市传奇里,总有一处弥漫着恐惧和自赎般的焦虑。电影参赛时,不少评委——包括来自大陆的陈建斌,疑惑为什么要出现97年的敏感镜头?马家辉对他们解释电影的意义,电影的语言到底想表达什么?他说:“97年以前香港的情绪是那样的,这是香港那时候的时代精神。我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1997年对香港很重要,改朝换代。有好多东西都失掉了,你失去了才知道,才说‘原来回不去了’。”
马家辉认为,这种惘然和自己的小说《龙头凤尾》有相通的地方——错过。“我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我不晓得是我个人的问题,还是香港人的问题,总觉得自己错过了太多。回不去了。”他反复说。
“册!满城都是汉奸!”
电影《树大招风》的一些情节让部分观众难以理解甚至接受,小说《龙头凤尾》也撞上了“北方的框”。小说主人公南爷,一个身负国仇家恨的中国人,在英国殖民者、军统势力和日本鬼子的三方势力里讨巧发迹;做汉奸,委屈隐忍地爱上男人——一个英国殖民官员。这样的角色“畸形”一览无余。也招来了种种不解,甚至觉得认为“驳杂”:“是不是马家辉写糊涂了?”
被视“畸形”的,不止角色;撞上北方沙文主义的,更有故事发生处——香港。
回溯最初,香港这个南中国无名的边陲小岛,岛民或渔或耕,原是一个“帝力于我何有哉”的所在。近代风云里,几番地理和政治上的不同界定,香港经历了一个从无到有,放大变形的过程。
《龙头凤尾》里有一段,上海的杜月笙来到香港运筹,望着维多利亚港的金色斜阳,想着岛内诸人诸事,忍不住冷哼一句:“册!满城都是汉奸!”杜老板的生动面目固然是小说家的笔法,现实中各种对香港居高临下的批评也从来不少。
30年代亲临香港的左翼文化人曾明确打出香港“畸形”说:文人石辟澜1933年撰文《从谈风月说到香港文坛今后的动向》,认为“香港是一个畸形发展的商业社会。”茅盾1938年来到香港,也直斥“香港,是一个畸形儿!” 甚至80年后,北京的读书人,会用老实巴交的北平贫民祥子来对照香港地痞陆南才,发出“不太容易理解”之叹(殊不知,祥子式的隐忍和顺命,来自北方农业社会的传承,香港开埠多年,其商业的市侩习气,已经与这种传统伦理秩序渐行渐远。)
至于鲁迅对香港的嘲讽,更是众所周知。“金制军整理国故于香港,可叹也夫!”从鲁迅的讥诮文字里,内地人从此只知港督“金制军”,与前清遗老沆瀣一气,居心叵测在香港“保存国粹”,却鲜知这位“金制军”中文名叫金文泰,是牛津大学古典学系毕业生,更是少数精通国粤的香港总督。作为一位出色的殖民地管理人,他在香港的任期内支持公立汉文中学,向英国政府申请用庚子赔款成立香港大学中文学院。启德机场,玛丽医院,这些香港坐标亦是在他的任期内被兴建……内地人若不察明这些,也就难理解在香港岛上,殖民者与被殖民者在帝国权力架构内找到共荣空间的历史情由。
理解不了这一点,就很难理解,为什么《龙头凤尾》里,陆南才作为一个中国人,与英国官员张杭吏、张迪臣并没有势同水火,相反共生共荣。理解不了这一点,也就难免对殖民时期的港人社会生出许多误解。
学者陈国球解剖过英治时期香港人的两难境地:做英国人?大都没有这愿望,也没这资格;做中国人呢?好像离想象中的“中国性”差异越来越大,还往往被中土人士视作“洋奴”。企图别人的“认同”,还是接受自己的“畸形or他异”?一百多年来,香港华人就在这其间,不断探求自我的身份定位。
《龙头凤尾》写成后,马家辉在媒体宣传此书时,多是尽力将话题引向小说创作本身。作为一个职业媒体人,和一个敏感的时评人,他知道什么样的话题有趣、谐谑、又安全。他把那些不欲外道的衷心,写在了小说里。
偶尔和记者聊开之后,他才会说:“我心里有一个大志,这本书写的是30年代、40年代的香港的江湖,通过江湖的眼光看香港,看中国。”他才肯泄露心迹:“香港人一直都有身份认同的焦虑感。香港历史上,这个城市其实从来就不被需要的。40年代以为会被收回——没有;60年代以为会被收回——又没有;结果到九零年代突然说‘要你了’!这种身份认同的暧昧在几种人群身上表现得最明显,就是同性恋、汉奸、黑帮。”(程衍梁:《马家辉:香港女性是华人地区最保守的,这个城市从来就不被需要的》) 马家辉终于承认,这部小说的主题“对香港是很重要的问题。”
2010年代,如今的维多利亚港上红潮涌动,隔岸已无旧城。The city is changing,政治角力,人心激荡的时代里,小说《龙头凤尾》,也许正是马家辉给香港开的一道心门。
马家辉
以下是访谈内容:
凤凰文化:从80年代后期至“九七回归”之间的过渡时期里,“书写香港”这个主题突起,是当时部分香港作家不自觉的集体方向。如果他们处于“九七问题”的历史因缘下做出的探索,那您是出于什么因由,在这个时代,写一个故事来回顾香港这一段历史呢?
马家辉:这里有很自然的部分。因为我年纪大了,毕竟是我第一个小说,通常写第一个小说有点像冒险。你今天去卖保险的话你找谁买?
凤凰文化:亲人。
马家辉:那道理你就懂了。我写第一个小说,难免通常都是把自己熟悉的人事物写出来,所以重点在于之后的考验,你要成为一个成功的保险人,你能够开拓新的客户,我们一样。接下来才是挑战,我能不能开拓新的题材,新的人物,在我的了解的,点点滴滴我听过的我读的档案里。我有另外一个学术研究项目,是研究汉奸的,抗战里面的部署。所以我就会把这些故事写出来。
我经常觉得我欠湾仔一个故事,好多年前我在内地不同的演讲我就这样说“我一定要找机会把湾仔的故事写出来。”“我要用小说家马家辉的身份出现!”我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我说得出做得到。所以在这种机缘下面我就动笔。
凤凰文化:书里面陆南才跟张迪臣一开始身份还是蛮对立的,但最后他还是爱上他。我会想到香港这个城市,它的本土意识,其实不太对抗殖民性的,我不知道我这种联想是会不会牵强?
马家辉:没有牵强。
不同的殖民地有不同的殖民方法。英国人是何其聪明的老牌政治国家,它管不同的殖民地比如印度、马来西亚,是用不同的方法。从它接管香港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中华文化的传统是很强大的。而且香港绝大部分似乎全部是华人,不像马来西亚有不同的种族、民族可以被挑拨。所以英国几乎不管。
我在香港殖民年代出生,我们对英国历史其实几乎一无所知。它除了逼我们改洋名学英文,它没有逼我们了解英国历史,或者歌颂英女王,没有的。反倒我们读文言文,读中国文化。
往往我们说,人越看中某个东西,是因为越受到了那个东西的压迫。它没有压迫你的时候——当然确实它会有不公道的地方,歧视的地方——可是它没有压迫你作为一个中国人的身份,华人的身份。所以对那个殖民性的反抗没有很大。
而且我们别忘记,我们对某个东西的真实了解程度在于说“你没有了它你会怎么样?”怎么说呢?香港好多都是移民,难民。他们为什么来?因为当时内地太乱,你说难道反抗殖民逃回内地吗?
所以当时是说没有反殖民。我们现在用的词“本土意识”这些都是后见之明。我们不能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历史,比如用今天的眼光来评价岳飞是个民族英雄还是挑拨民族分裂。那太荒唐了,历史人物有他的局限,和当时的环境视角。
凤凰文化:小说里1967年“金盆洗屌”的那个故事,您是故意设定在那一年吗?1967年其实是一个很重要的年份。
马家辉:是的。1967年,很重要,很关键的年度。
凤凰文化:您是六七十年代出生,后来香港那些社会运动,您还有印象吗?或者甚至您都参与过吗?
马家辉:我出生1963年,那时候还小。印象当中有。
我家就住在休顿球场,那时候英国叫香港政府的防暴队经常晚上在那边演习。我还记得小学的时候,我跟我姐姐隔个窗户看外面好多防暴队拿着盾牌。很吵,半夜吵来吵去很恐怖,气氛很萧杀很森严。那时候有左仔,说参加香港左派暴动的或者放英抗暴。我们还看新闻,家里面人说左仔如何如何,会有一些恐怖的气氛。可是如何理解这个事情那要长大之后才能理解。
凤凰文化:人们老说香港因为长期以经济挂帅的政策,政治上会比较冷感一点。
马家辉:这个是绝大部分外来人对香港的一种……
凤凰文化:偏见和误解?
马家辉:香港怎么样可能是对政治冷感?
所谓这种概念有大的误差。我刚说的,香港人有绝大部分——以前是绝大部分,现在还是一半以上的人——不在香港出生。说香港人以前对政治冷感,当然冷感。因为他们根本是中国大陆来的人。他们为什么要离开中国大陆,种种的政治理由,经济生活理由压迫等等……来到香港殖民地当然冷感啊!废话。可是你也可以问,真的能冷感吗?有时你看到其实香港有一场又一场的抗争。从五十年代、六十年代都没有停啊,到七十年代,香港人受大学教育的一代,也斯的一代,陈冠中的一代,透过各种方法去争取,去表达。一点都不冷感。假如冷感,我告诉你,大陆就冷感。
你们的角度完全错误,对不起,我可以直接说。我认识的十个内地的,包括我的学生,我的朋友,甚至我的长辈,十个人看的事情的角度有九个是错误的。所谓错就是被你们成长的教育那种观念、框框绑住。
其实我更不晓得你同意不同意,我说那个角度一转,其实你要比较冷感的话,中国人就冷,甚至说严重一点——自甘堕落。每天那么屈辱,空气那么差,在其他城市早就抗议,中国人却觉得好死不如歹活。我那个时候的朋友真的十个有九个没有从这些角度去想。你们语言的污染的程度,是让人难以相信。特别看我的学生们的思考。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啊。
凤凰文化:如果抛开个人兴趣,您觉得香港的故事适合从这种——用鲁迅的话来说就是叫狭邪——这种叙事角度吗?
马家辉:香港的故事等于世界认可的故事。你用什么角度,你用小街的角度也可以,你从大格局宏观也可以。
作为一个张爱玲粉丝,我记得她有篇文章,标题叫《自己的文章》,最后是这么说的:写文章的人,写作的人,作家,写他能写的,写他想写的,没有该不该。一样。
当你讲香港的时候你可以用各种的写法,可以用也斯、董启章,甚至可以用一个外来人的眼光来看也那样,都可以。小说家就是这样,认真的作者,我会想该不该,应不应该,可不可以。这些存在于我们认真写作人的脑海里,不是我们看问题的角度。
凤凰文化:您刚刚提到像董启章、黄碧云、也斯,他们的小说会有意的用种种后现代的方式来写香港,我觉得您这次的小说还是比较写实主义的。
马家辉:选择什么写作策略,或者说写作技艺,会和两个方面有关系:第一个,你的性格,你是什么样的人。第二个,你写作的阶段。我50岁才动笔写的小说,再加上我的性格,从一开始我就想着说要好好来说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假如我读起来拿起来看,甚至看到津津有味,停不下来的,我就觉得我成功了——我就往这个目标来进行。所以就用了一个比较熟悉的故事,熟悉的传统来写。
作家有时候写到一个阶段,它不是对读者写,是为自己写,挑战自己,甚至同样的题材用不同的写法来寻求。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一些资深的创作者,不管是音乐家导演什么,许多都停下来。不是他们江郎才尽——有时候有才华的人,再如何江郎才尽,剩下的那几滴墨水都已经还是很精简——重点在于说,已经挑战过自己,要向另外一个新的方向来挑战,门槛越来越高,越来越高,要费更大的心。所以会写的越来越慢,甚至假如没有找到一个突破口,干脆就不行了。
几年前黄碧云写《烈佬传》的时候,那时候我们碰面,聊天。我就说你要写的怎么样了?你写了那么久。她说要写快很容易。可是我要不断的突破自己,不断的去写不一样的自己,不断找寻新的可能性,我发现很困难。我当时听的大概明白。后来到自己写小说我才真的懂。虽然我之前没写过小说,可是在这部小说的写作过程里面花了好大的力气去。我要不断的修正修改自己以前的框框,以前我写几十年评论那种笔法,内容上要有前因后果,现在写小说不需要,不用“因为所以”。所以,跟我性格有关系,跟我写作阶段也有关系。
凤凰文化:我觉得您刚刚说的,是作为小说家的马先生的一种野心或者是尝试,那作为香港人的马家辉您有自己的野心吗?您也说过想要对香港有所承担。理论上来说,通过个人情欲,树立一则国家寓言,这是一种典型写法。
马家辉:这样说好了,我可能没有想那么多。因为作为一个评论的角度,作为一个创作者的角度说,除非我不去写那个年代,除非我不去写那个事情。一写就会带出那个事情发生的背景。因为那个时代就是乱世,属于人物出身成长的组成部分,在他的身体里,像是他的你的血肉。我除非不写,不然的话我一定要选择这个。可是我不是为了写出某个人的香港而写香港,我是要写某个人。
当然我可能这是我的浅见,我写小说经验不多。我是这样觉得的,我现在要写的是陆南才,而不是透过这个人写香港,这样我才能写出一个像样的陆南才。不然假如当我一开始我就想透过陆南才来写香港,结果很有可能就写不出陆南才。因为我心里总是想写出陆南才那个部分……
凤凰文化:要忘记一些大的束缚和预设。
马家辉:对,没错。
我也知道,不可能不涉及到香港,当我要铺陈1967年金盆洗屌那个事情的前因。我选择是一个地下江湖地下事件,这样的格局下面一定会写出国族里面一些纠缠的部分。比方说华人跟白人,比方说日本人怎么看白人和华人,甚至整个江湖里面南方人北方人。当我写这些的时候,里面与国族相关的部分一定出来。
为了让你更清楚,我再举一个例子——《南海十三郎》。那是一个真实、传奇的一个人物。我们经常说香港的南海十三郎,其实他根本不是香港人。他来到香港,念香港大学,交了女朋友。没想到女朋友被她爸爸赶回北京结婚。南海十三郎决定去找女朋友,连香港大学都不读了。结果他在火车半途中接到信,女朋友病死在北平。他只能算了,就停在上海,狂歌度日,吃喝玩乐,整个人的生命就此改写。
我为什么会这样讲这个?南海十三郎,他本身不是香港人,在香港交了一个在北方的女朋友,结果又流落在上海,生离死别,是这样一个故事。除非我们不写南海十三郎,我们写它的时候就一定离不开在当时的情况下,整个大江南北人和人的种种纠缠。一样的道理,我在写陆南才这样的人,他跟洋人的爱情故事,里面国族的东西就会出来。
凤凰文化:您觉得像你们六十年代出生的香港人跟后来这些世代的香港人,你觉得有什么不同?
马家辉:那很不一样,因为不仅是香港,全世界都是这样,已经不仅是不同代,而是不同的人。
假如你说怎么不一样呢?太多的人,要讲的话讲一个,你说我们六七年年代的人比较复杂也行,比较单纯也行,什么意思呢?比较单纯是说,因为当时的积蓄没有那么多,互动没有那么复杂,多层次,所以比较单纯。心中想的那个事情,做一件事情,我想发财就是发财,我想救国救民就是救国救民,我想当医生就当医生,当律师的当律师。这是比较单纯的一面。比较复杂的意思是说那时候可能就会有些有些大志,会觉得大志是好的,没有大志是不好的。
现在不一样,现在有的网络里面,大家都可以互相接触,当然可以生命社会也丰富了,机会也多了。当医生也可以同时去讲一个义工。或者说先做两年什么事情。然后再做医生律师,都有机会。现在是十岁的女生可以躲在家里看A片,性知识比我们丰富。比较复杂。可是说单纯呢,现在也比较单纯,他不一定需要有那种大志,他可以以没有所谓的大志为荣。像香港有所谓的“废青“,本来废青是要来说人家不好,废物,现在好多人都开口闭口我要做废青。可以是自嘲,甚至里面有光荣的、引以为荣的部分,我觉得很好。因为我有生活里面的小快乐,小确信,小嗜好,透过网络我可以找到同类人,这是很重要的。
我们那个年代没有网络,我们要花好多时间去找同路人,同一类人,往往容易有孤单、孤决,孤立的感觉。现在不会。再怎么样其实怪怪的癖好,都可以找到。甚至一些不正经的癖好,乱七八糟的想法等等。所以当你没有那么严重的孤立的感觉,能找到同类,你是不怕孤立的。不太一样,不太孤立。
现在90后的学生好像心中无所恐惧,无畏惧。就算发生不好的事情,他们也觉得无所谓。为什么?因为对他们某些人来说,最大的满足感都在网路上可以找得到——“我不管在世界我怎么样的挫败,所谓的没出息,我只要在网络上面打游戏打的成功。“而且我在网络世界我跟别人互动,最大的满足感,I don’t care 现实社会所谓的成就跟挫败。这非常严重,非常明显,已经不是一种讽刺,是真实的发生。太多年轻人,对世界他们没有太大的兴趣。可是我那个年代的人,现实的世界是我们唯一的世界。所以我们对现实的世界还是比较在意,这是其中一点大的差别。